第 75 章（1/2）

没一会儿,所有的人全都上了车，沈靖西也上来了。

小谭启动了车子。

沈靖西接过水婷手里的“冰袋”,给蓁蓁敷脚。

水婷抽空看了肖大娘一眼。

只见肖大娘正死死地盯着安欣？

安欣看起来却十分不安。

她无数次被肖大娘的视线给揽得心慌意乱。

最终,安欣发火了，冲着肖大娘说道：“喂！死老太婆你看什么看啊？”

肖大娘平白无故捱了一顿骂，居然也不生气,态度还出奇的好,笑嘻嘻地问：“安欣啊你和大娘说说，你是在安市哪儿生的巍巍啊？”

安欣脸色惨白。

肖大娘又是嘻嘻一笑,“是不是在槐镇的汤医生诊所里生的？”

安欣顿时面如金纸。

她惊恐地看向了水婷。

——难道说,八年前跟她同时在汤医生诊所里生下一个男孩的那个年轻孕妇,就是水婷吗？

安欣只记得那是个……看起来尚未成年的少女,苍白瘦弱,容貌绝美又茫然无助,眼里时刻盛满了惊恐与绝望的神情。

再看看眼前的水婷，姿色犹胜记忆中那个挺着硕大肚子的青葱少女。然而水婷安静从容，眼眉间一派温柔妩媚,应该不是……

可是？

安欣突然想到一件事,连忙问水婷,“水婷,你属什么的？”

水婷一笑,“我属羊,今年虚岁二十五了。”

安欣的眼珠子几乎都要跌出眼眶了,“什么？你、你才二十五？那你当时生蓁蓁的时候……”

水婷虚岁才二十五，所以她实岁二十四？

蓁蓁和巍巍同年同月同日生，也就是说,蓁蓁今年也八岁,水婷生蓁蓁的时候才十六岁？

水婷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前面结婚的时候年纪不大。”

肖大娘又笑眯眯地朝安欣抛出了另外一枚重磅极的炸弹。

“安欣你知道嘛，水婷也是安市人，她也是在安市槐镇上的汤医生诊所生的孩子！哎呀，你们说，有没有可能……”

安欣突然“噌”的一下站起身，面色惊恐的大喊，“停车！快停车！”

司机小谭被吓住，一踩刹车，车子吱呀一声停住。

“开门！快开门！”安欣冲到车门处，拼命拍门，“我有急事……有急事！我要下车！让我下去！”

小谭愣住，问她，“你确定你要在这儿下车？”

——这儿可是郊区，方圆几公里内没有人烟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路灯都没有！

安欣凶恶地吼小谭，“开门！我让你开门你耳朵聋了啊？”

小谭为难地看向了沈靖西。

安欣吼小谭，“怎么，你还想绑架我？我告诉你我可以去告你绑｜架我的……你到底开不开车门？你要是不开我可就从车窗跳下去了！”

沈靖西，“小谭，你把车门打开吧，她是成年人了，知道自己在这地方下车有什么后果。”

小谭没法子，打开了车门。

安欣回头瞪了沈靖西一眼……

可她却看到了坐在沈靖西身边的蓁蓁和水婷？

再看看蓁蓁的眼眉……

安欣一咬牙，跑下了车。

小谭从司机位的玻璃窗那儿探出头去，朝着安欣大喊，“喂，你还是跟我们一块儿走吧，至少也到了前面的镇上再说啊！”

水婷坐在后排，也听不到已经下了车的安欣说了句什么……

但她能听到小谭大吼，“……不是！这里距离前面那个镇还有七八公里啊，你靠两条腿走，至少也要走个把小时……何必呢？”

这时，另一个搭顺风车的陈诚站起身，“请等一下，我也要下车。”

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，陈诚已经跑下了车。

小谭傻住，“不是，你们、你们……”

坐在水婷后边儿的肖大娘突然打开了车窗，朝着外头大喊，“喂！安欣小表子！这黑灯瞎火的你是不是要和一个男的在外头打野战？哈哈哈哈……”

然后笑嘻嘻的关上了车窗。

沈彥好奇地问水婷，“妈妈，打什么野战呀？”

肖大娘笑声一顿。

水婷柳眉微蹙，转头瞪了肖大娘一眼。

肖大娘连忙解释，“小孩子不能问这个的哦！”

沈彥就叽叽咕咕地问蓁蓁，“哎，打野战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蓁蓁一反常态，没跟沈彥说话。

小姑娘的脸色崩得紧紧的，一声不吭。

沈彥愣住，看看一脸严肃的蓁蓁、看看愁眉深锁的妈妈、又看了看不怀好意的肖大娘……最终，小男孩垂下了头，也不吭声了。

沈靖西，“小谭，开车吧！”

小谭启动了车子。

车厢里一片寂静，再也无人说话。

水婷也一直沉默不语。

今天蓁蓁的突然到来，加速了事情的发生……

所以，她也必须要尽快跟上节奏。

小谭开车来到了市区，先把车子拖到了维修处，然后把邬翠喜送到博物馆附近，这才开着车子往回赶。

水婷犹豫半天，对沈靖西说道：“二哥，我们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吧。王大哥一个人守着孩子，安欣又半路上走了……咱们过去看看，顺便让医生看看蓁蓁的脚，再把早上送过去的饭盒拿回来。”

沈靖西点头。

于是一众人又先去了医院。

水婷尽可能克制，让沈靖西带着沈彥去看一看王建国和巍巍、顺便拿饭桶回来；她则带着蓁蓁去看医生了。

肖大娘厚着脸皮一直跟着这一家四口。

见这对夫妻俩分开了，肖大娘想了想，跟着沈靖西走了。

水婷去给蓁蓁挂了一个急诊。

但排在她前面前的，还有一个因为喝醉了酒而呕吐，但呕出来的污秽之物全如墨水一样漆黑的中年男子，他的老婆急得不得了，吵吵嚷嚷的非要所有的急诊科医生都去照顾她的丈夫……

水婷和蓁蓁就坐在一旁等着。

蓁蓁沉默了许久，突然抬眼看向了水婷，问道：“妈妈，我……为什么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啊？”

水婷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
“妈妈，见过你的人都说，像你这么漂亮的人，怎么会生出一个……像我这样的丑小鸭。他们都笑话我，说我不是你的孩子。”说着，蓁蓁又垂下了头。

水婷轻喝，“别听那些人胡说！”

蓁蓁眼圈儿有些发红，“妈妈，我……我和王巍巍的妈妈好像长得是有点像。”

“蓁蓁！”

水婷紧紧地抱住蓁蓁，“你是我的女儿，永远都是。”

这时沈靖西带着沈彥过来了，手里拎着保温饭筒，身后跟着肖大娘。

王建国也跟了过来。

肖大娘还不嫌事多的指着蓁蓁，幸灾乐祸的对王建国说道：“建国啊你看看，蓁蓁这丫头是不是长得很像安欣？”

王建国失魂落魄地看向了蓁蓁。

蓁蓁嘴巴一撇，眼圈儿就红了，然后拼命地把自己的脸藏进妈妈怀里。

水婷怒视着肖大娘。

——王建国一出现，水婷就意识到，肖大娘肯定在王建国那儿拱了火。要不王建国也不会巴巴地跟了过来。

沈靖西回头冷冷地对肖大娘说道：“……你要是学不会闭嘴呢，就给我滚远一点儿。”

肖大娘愣住。

——沈靖西一向儒雅斯文，鲜少口出恶言。现在他用这么嫌恶的语气和她说话？天，明天她还得搭他的顺风车去影视城呢！

肖大娘赶紧陪笑脸，“对不起啊沈处长！对不起啊水婷，我、我我我……我老了说糊话呢！您二位别往心里去，我、我……那啥，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啊！咱们明天早上单位门口见！”

说着，肖大娘及时开溜。

沈靖西又对王建国说道：“好了师兄你也回去吧，别让巍巍一个人呆在病房里，毕竟是个孩子呢！”

王建国点点头，然后深深地看了蓁蓁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
等到医生为蓁蓁看过了脚，说没什么大碍，开了几支药膏，一家子这才准备回去。

结果沈靖西背着蓁蓁走在前头，水婷拎着保温饭筒和药，一手牵着小彥跟在后头的时候，小彥突然伸手一指，又怯生生地对水婷说道：“妈妈你看，王叔叔在那儿……”

水婷扭头一看——

正好看到王建国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？

沈靖西也看到了。

蓁蓁再一次把脸藏在爸爸的背上，小小声哭了起来。

沈靖西轻声说道：“蓁蓁不许哭，哭了鼻子会变歪，歪了就不好看了。”

蓁蓁呜咽了两声，说道：“我……确实长得不像妈妈，我、我长得不好看。”

“胡说，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。”沈靖西说道，“我也和我的爸爸妈妈不太像，我甚至都不太像我自己，在林镇小学的时候，你妈妈都不认识我了。亏我还是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呢……蓁蓁你说，你妈妈是不是很笨？”

蓁蓁本来在哭的，听了这话又含着眼泪笑了，“是啊爸爸，为什么那时候妈妈不认识你了？”

“因为爸爸书读得多呀，当年我离开你妈妈去上大学的时候，书读得还不算多，所以我还没那么帅气。后来读了很多很多书，就越来越帅了！”沈靖西调侃道，“帅到你妈妈都认不出我了，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……”

蓁蓁认真点头，“那我也要好好读书，我要像爸爸一样读很多很多书，成为一个大才女！呜呜呜我要为妈妈争气……”

小姑娘又哭了起来。

“好了好了别先争气了，赶紧回去吃点儿热乎的吧，我都饿得快断气了！”水婷强行扭转了话题。

一家子回到了农科院的家属楼。

水婷刻放慢了脚步，等到沈靖西背着蓁蓁走到了小树林那儿，水婷才把手里的保温饭筒和一袋子药膏交给沈彥，说道：“小彥，你拿着东西先回去，妈妈一会儿就来。”

“妈妈你去哪儿，太晚了肚子饿了。”沈彥说道。

水婷，“刚才门口有人挑着担子在卖桔子，我去称几斤桔子来。”

“很酸的，妈妈不要买。”

水婷，“乖，听话……快回去，让你爸不用出来接我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。”

她转身匆匆走了。

出了单位大门，她步行走到了前边的一个单位，坐上了那个单位的接驳班车离开管制区。到了街头，她七转八弯地转进一条小巷，找到一家小卖部，打了一个电话回安市乡下的李家庄。

李家庄是李大猴的老家。

村子不大，全村只有一部电话，就是村委会的电话。

正因为这样，村委会特意安排了村民日夜值班，守着这部电话机。

几乎是电话一拨通，对方就接了电话：“喂？我们这里是李家庄村民委员会的，你是哪一位？”

水婷快速说道：“喂？三叔？你是我三叔吗？我是菊芳啊！我跟你说个事儿，我在省城遇上了汪怀义老婆和安欣……你还知道汪怀义是谁吗？”

为了这一刻，水婷已经默默练习了很久的李家庄方言。

其实水婷压根儿不知道对方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，她也不需要知道。她只要把安欣的消息放出去就好了，所以胡乱喊了对方一声“三叔”……

对方愣了一下，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“菊芳”是谁。

而水婷之所以要选择冒充李菊芳，是有原因的——这个女人真实存在过，据说是李大猴的一位远房堂姐，年纪轻轻就去了省城打工，但后来再也没了消息。李家庄很多人为她感到惋惜，常常念叨她。

对方虽然一时没想起菊芳是谁，可汪怀义却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人。

——汪怀义的第一任老婆就是李家庄的外嫁女，那时候他是李家庄的上门女婿，诊所就开在李家庄。后来他老婆死了、也没孩子，他就搬走了，去隔壁镇上开了一家诊所。

汪怀义很会来事儿，但凡是李家庄的人上他那儿拿药打针的，几分几角的他干脆不收钱，所以村里人都愿意上他那儿去。

这会儿接电话的人听到了“汪怀义”仨字儿，就答道：“晓得咧！汪医生嘛！”

水婷继续说道：“我今天打工的时候，听到汪医生的老婆和安欣说，当初安欣和大猴媳妇都在汪医生的诊所里生娃娃，大猴媳妇本来生的是个男娃娃，安欣生的是个女娃娃……后来汪医生收了安欣六百块钱，就把两个娃娃对调了哦！”

对方呆了半天，突然大吼一句，“啥？”

水婷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，然后说道：“今天我听到汪医生老婆和安欣说，要安欣再给她六百，不然她就去省农科院去找王建国闹事哩！”

对方又傻了半天，问道：“安欣的男人叫啥？在哪里上班儿啊？”

水婷又慢条斯理的说了一遍，最后说道：“好了好了我要上班儿去了，今天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打电话回来告诉婶娘一声……我没得空亲自和她再说一次了，三叔你帮我跟婶娘说一声哈！”

说完这个电话，水婷收了线。

她还挺担心李家庄这个人传话传得不清楚……

于是水婷又打了一个电话去张村。

不过，在打这个电话之前，水婷先找小卖部的老板买一把棒棒糖，剥了其中一只，塞进嘴里，这才拨通了张村的电话。

张月香的娘家就在张村。

和李家庄一样，张村也只有一部电话，也是由村民值班守着这部电话的。

水婷直接打过去，点名要找张月香的大哥接电话。

过了许久，张大舅终于匆匆赶到，拿起电话问，“喂，是哪个找我。”

“大舅，我是李菊芳，你还记得么？我是大猴的姐姐！”水婷含着棒棒糖，说出来的话乡音浓厚，嗓子沙哑，全然不似平时说普通话时的甜润动听。

张大舅隐约听说过李菊芳此人，就“啊”了一声，问道：“菊芳啊你在哪儿啊？”又觉得有些奇怪，这个女的打电话找他干嘛！

水婷，“我打电话回去找大猴和我婶娘，他们说大猴已经死了啊？又说婶娘不在家里……我只好打过来问问婶娘在不在你那儿。”

“不在。”张大舅干脆利落地说道。

水婷就把刚才的那一番话又说了一遍……

张大舅震惊了，“啥子啊？两个娃娃被汪怀义对调了？大猴的亲生娃娃是个男儿？”

——他并不关心李大猴的亲生儿子到底是男娃娃、还是女娃娃。重要的是，有了这个把柄，以后他能以李大猴的亲娘舅身份，借着为死去的外甥主持公道的名义，勒｜索汪怀义啊！

真是飞来了一只下金蛋的鸡啊！

张大舅又惊又喜，不由得想多和这个“李菊芳”套套近乎……

水婷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，和先前一样，讲了几句就收了线。

至此，水婷终于落下了心头大石。

——汪怀义的第一任老婆和李家沾亲带故的，汪怀义的第二任老婆又是安欣的亲戚。

张家和李家的人知道了这件事，势必是要去找汪怀义麻烦的！到时候，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，已经不重要了……

重要的是，这件事情是存在不对等信息的。

接下来——

水婷嘴里含着甜津津的棒棒糖，陷入了沉思。

是，她就是那么贪心，蓁蓁和巍巍这两个孩子她都想要。

可今天王建国偷偷跑来看蓁蓁的举动，又让水婷有些不确定的心慌意乱。

万一王建国要接走蓁蓁呢？

水婷咬住了嘴唇。

想了想，水婷径直去找肖凤琳了。

不过在去之前，她在小卖部称了两斤苹果、买了一板鸡蛋过去。

肖凤琳当然很高兴，很热情地招待水婷，又嗔怪道：“你啊，就是太客气了，每次来都拎得大包小包的。”

水婷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。

她看到肖凤琳母子都胖了些，脸色红润，肖凤琳的动作麻利了很多，峰峰似乎长个子了，眼神也变得明亮了些，想来生活过得不错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