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12】（1/2）

夜色沉沉，月光在青溶溶的天边显出一撇寂寥淡影儿。

凤仪宫内，云绾斜倚在贵妃椅上，裙衫撩至膝上，一双白嫩嫩的脚丫泡在温融融的水里。

玉竹站在后头替她捏肩，玉簪蹲在腿侧，满眼心疼地替她涂药：“娘娘您皮娇肉嫩，这才跪一日便肿成这样，明后两日怎么吃得消呀。”

“也不单我一个人跪，大家都跪这一遭，我作为皇后，理当为表率，不必抱怨。”

云绾强撑困意道，又想起方才在皇仪殿台阶时的糗事，纤细手指搭上右边膝头，低头仔细看了看——

纵然有蒲团垫着，但跪久了，白嫩的膝盖依旧积了乌青，此刻涂了一层白蒙蒙药膏，掩去一些青色。

她记得当时是右边膝盖突然传来一阵痛击感，她才没站稳，险些跌跤。

可现在看来，膝盖上除了淤青，并没别的伤口。

大概是跪久了，产生错觉了吧。

轻晃了晃脑袋，云绾也没多想，不过想到三皇子拽住自己的那一瞬，心口又忍不住慌乱跳动。

他竟然会出手帮她？明明之前看她的眼神，那样冰冷嫌恶。

白天先是帮二皇子求情，夜里又对自己出手相助，这个三皇子就像一团迷雾，实在难琢磨。

难道他真有那么好心？

云绾皱起眉，她不大信。

“娘娘，您在想什么呢，这般严肃？”玉竹的唤声响起。

云绾恍神：“没什么。”

玉竹只当她的困倦打盹，温声道：“时辰不早了，您安置吧。”

云绾淡淡嗯了声，一双莲足从温水里伸出。

玉簪立刻拿了干净柔软的布细细擦拭，又换上缠枝花纹的软缎睡鞋，扶着她往寝殿走去。

昨日还是睡在大红罗帐里，现下因着太后丧仪，红帐红烛都撤下，换上淡青色的绡纱幔帐，枕头被褥也一应素雅。

云绾看着这些改换，心里忽的泛起几分惆怅。不过短短几日，却发生了这么多事，红白喜事交替，叫她毫无喘息之地。

“娘娘安心歇吧，过两个时辰奴婢唤您起身。”

今日是玉竹守夜，服侍着云绾上了榻，她动作轻缓地放下金钩：“养好精气神，明日才有气力。”

云绾扯过薄被盖在身上，隔着朦胧轻纱，漫不经心句：“你说，陛下这会儿在紫宸殿歇下了么？”

“陛下也劳累了一天，应当歇了吧。”玉竹答。

黑暗中响起轻轻一声“哦”，便再无动静。

守在外间的玉竹稍作思忖，描补道：“陛下是天子，按制服丧一贯以日代月，三年孝期不过三十六日就能守完。待守完这段孝期，陛下就能来后宫陪伴娘娘。”

云绾本就随口一问，没想到玉竹误会了她的意思，嫣色唇瓣动了动，最后还是没解释。

算了，累得很，懒得说，还是阖眼睡吧，毕竟明日还有得熬。

**

就这样在朝夕哭临里熬过一日又一日，礼部定下丧仪，钦天监也定下出殡吉日，下月初八。

这日夕哭结束，文武百官、皇子公主、王公命妇们尽可出宫回府，先于灵堂拜别太后梓棺，再往偏殿拜别帝后。

跪了这三天，殿内众人皆是面色憔悴，一个个腿酸膝疼，步履艰涩。

大皇子因着腿脚不便，晋宣帝免了他长跪，他反倒成了最轻省的那个。相比而言，二皇子结结实实连着跪了整三个晚上，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，来偏殿叩拜时，纵然左右有太监扶着，依旧滑稽可笑。

云绾坐在上头，看二皇子撇着两条腿，一摇一摆像只鸭子，险些没笑出声。

饶是如此，她屏气憋笑的小动作，还是引来身侧晋宣帝的注意。

他一偏头，就看到小姑娘垂着头，紧咬着的下唇显出一道浅白的印子，明显在克制笑意。

“你这狭促鬼。”

借着宽袖的遮挡，晋宣帝捉住她的手，握在掌心里捏了捏，身子朝她稍倾，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：“有这么好笑？”

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，云绾乌眸睁得溜圆，慌张看他：“陛下，臣妾……没笑。”

晋宣帝挑眉：“小十六胆子可真大，当面欺君？”